大殿内,如死一般寂静。我看着祖母撑着拐杖颤颤起身,垂眸答道:“老身,遵旨。”走时,她目光直直看着魏隐南,良久后才重重吐出一口气:“陛下,真是长大了。”魏隐南眉心微蹙,却再没出声。...
漫天风雪似是都化作血色,一滴滴落进我的眼里。
我下意识张了张嘴,喉间却像被什么堵住,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眼前好似闪过一幅幅画面。
儿时,祖母瞒着娘亲带我去东街买吃食的样子;
少时,祖母日夜不缀在火炉旁为我锻造寒铁枪头的样子;
魏隐南上门提亲时,祖母无视他储君身份,对他耳提面命的样子……
她说:“我家雪雪就该配世间一切美好之物。”
她说:“等你和陛下的孩儿出世,祖母便求个恩典,为他洗三。”
她还说:“雪雪,只要你平安顺遂,祖母再无他求。”
往日种种爱护,此时皆化作风雪中那一具冰冷的尸身!
祖母在赴死前,有没有遗憾没看到远洲长大,是不是还在期盼我平安归来?
昨夜门旁那道身影,究竟隐下了多少无奈与痛心?
祖母日日念经,没求到我的平安,我苦心谋算,也没护住将军府任何一人!
我再也忍不住恸哭出声:“祖母!”
我跪倒在地,仰头哭的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求您睁眼看看我!”
这时,一样物事从半空直直垂落,‘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雍州军的印信就这样滚到了魏隐南面前。
可他的目光却紧紧钉在那方锦帕上。9
上面,唯有七个字——我以我血忠大魏!
他瞳孔一缩,旋即双拳紧攥。
“将老太君遗体存放于宫中地库,皇后率军在外,莫让此事让她忧愁分心。”
“传朕令,对外宣称老太君身体抱恙,入宫养病。”
“任何人不得传出老太君死讯,违者,斩!”
我看着他冷厉侧脸,心底仿佛有什么轰然破碎。
我凄然笑开,眼泪却一直往下落。
“魏隐南,我韩家为大魏征战百年,凡及冠者,无一善终!”
“将军府代代相传,每一代男丁从未超过两人!”
“魏隐南!你睁开眼看看,他们怎会反!我又怎会反——!”
可我凄厉的指责,只能随风散入天地,残留呜咽。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着祖母走进寒窖的。
只知道这里冰冷昏暗,我就这么跪在那里,满眼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却响起姜云昭与谢为宁的争执声。
“谢为宁,老太君尸骨未寒,你怎就如此迫不及待向陛下进言收回将军府一切权利!”
“有何不可?若韩惜雪主动上交兵权,将军府又怎会落的如此地步!”
谢为宁声音寒凉:“起姜云昭!别忘了将军府如今的困境皆是因她而起!”
“但凡她韩惜雪有一分悔意,陛下也不会答应我!”
我忍不住心口一抽。
出征前夕,我明明在崇和殿准备了魏隐南爱吃的菜肴,派人去寻他。
我想告诉他,雍州军桀骜不驯的真相。
也想跟他说,待我归来,想与他长谈一次。
可我就这么看着外面的夜由黑变白,也没等到他。
最后等到的是那日的城门口,威严帝王冰冷的眼神。
等到的是他逼死我的祖母,流放我的子侄。
等到的是所有人都告诉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外头声音悄然远去。
我看着眼前冰冷无声的老人,泪倏然滑落。
“祖母您看,我错的,多离谱……”
寒窖的门被推开,姜云昭的身影骤然映入眼帘。
我微怔,他来做什么?
我看着姜云昭垂首站在我祖母面前,嗓音低沉。
“将军府的困境,我早已派人秘密送去边疆。”
他紧了紧手:“若她愿归,晚辈会护住她,若她未归……”
他的话,却断在宫人急促的呼喊中。
“姜世子,城郊突发山火,据说皇后侄儿栖身的三清观,就在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