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服到婚纱,从初恋到伴侣,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和楮景的婚礼,被网友半戏半誉地称作「盛世婚礼」。记者媒体争破头皮都想挤上这座豪华游轮,记录这童话般的爱情。但此刻,受邀的媒体人个个扛着长枪短炮,却愣是没一人敢按下快门。因为就在刚才,当司仪询问楮景「你愿意吗?」时,甲板边缘陡然掀起喧哗。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身穿纯白连衣裙、戴着洁白头纱的女孩翻过了围栏。她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朝楮景的方向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传来。...
远处裹着毛毯的颜妮妮忽然挣开救生员的手,踉跄着冲向我。
接着,她「扑通」一声重重跪在我面前。
求求你……我不能没有阿景……
颜妮妮哭得狼狈,笨拙而拼命地冲我笔画手语:
我只剩阿景了,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吧,否则我会死的……
我和楮景曾在聋哑学校当过志愿者,学过一些手语,但在场宾客却很少能看懂。
不过看不懂颜妮妮在说什么也没关系。
因为他们接着就看见,楮景大步走过去,拉起颜妮妮,眼里盛满复杂。
「妮妮,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是真的在痛苦、真的在挣扎。
也是真的在心疼。
视野忽然开始模糊,我忽然感到很冷,仿佛沉入深海的冷。
我冷不丁想起,在颜妮妮刚住进我们的家的一天夜里。
楮景从背后抱着我,低沉的嗓音带着怀念似的哑。
「小北,我有时觉得,颜妮妮其实很像你。」
「不是长相或性格的那种像,非要说的话……就是眼睛像。」
这时候的颜妮妮,有着一双和我年少时无比相像的眼睛。
年轻、澄澈、活泼。
光是看见一片雪花都会含上软绵绵的笑意。
他说,或许曾经他就是因为这双眼睛而爱上的我。
那时的我困倦得厉害,并未把这云里雾里的话放在心里。
如今,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我两手痛苦地攥紧心口处的布料,呼吸也紊乱起来。
见状,楮景立刻慌了神,忙要过来扶我:「小北?你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叫医……」
我却艰难喘息着挡住他,也打断他焦急的话:「楮景……你爱我吗?」
楮景深深地凝视着我,毫不犹豫道:「爱。」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一如我爱他一样的爱。
在得知我确诊晚期的第二天,楮景在医院向我求了婚。
那样一个高大的男人,紧紧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他绝对不会放弃我,绝对不会离开我。
他说他爱我。
爱,只是没那么爱了。
颜妮妮像我,年轻时最美好的我。
而很快,她就要彻底取代我了。
3
期待已久的婚礼被毁,我原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了。
结果事实证明祸不单行,更糟糕的事还等在后头:
我被一个怪人绑架了。
说是怪人,可他却没有双腿。
准确的说,他只有一条泛出碎钻光泽的蓝色鱼尾。
婚礼被闹了个稀烂,驶出海的游轮也不能说回就回,宾主都十分讪讪。
我不想收拾这烂摊子,更不想再听楮景解释,便一人躲到最偏的甲板上吹海风。
而吹着吹着,月光下的海面上就冒出一个银白色的脑袋。
我先一呆,以为是谁溺水,张口就想喊救援:「来人……」
但紧接着,我就看见了他的尾巴——
人鱼尾巴。
见我呆呆地张着嘴,那银白色的脑袋慢慢探出水面,露出泛出珍珠光泽的精壮胸膛。
那一刹那,我简直以为是谁请的男模掉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