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小满……她真的……死了?”
周波的语气充斥着悲伤和难以置信。
吴沉斯点点头。
“她是怎么死的?”
“案件还在调查,具体的情况我们不便多说。”
周波低着头:“怎么会这样?虽然她抛弃了我,给我留下了无尽的伤痛,我也曾无数次希望她下地狱,可真听到她的死讯,心里还是很不好受,毕竟她是我的初恋。”
“你恨她?”
“当然,我知道,和小满结婚的那段时间我状态不好,我炒股亏了很多钱,我俩总是因为股票的事情吵架,我也想改变,可改变总是需要时间的呀,我以为小满能理解,没想到……”
周波回想起那天,他顶着太阳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买来了张小满要吃的红豆沙,结果回病房一看,人没了。
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马上拨打电话,不料对方居然来了一句“周波,再见了”。
他急匆匆地跑回家,发现家里有关她的东西全都不在了。
张小满跑了。
他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怅然若失,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走不出来,到处托人打听张小满的行踪,什么消息都没有。
两年后,他以张小满下落不明为由提起离婚诉讼,法院准予离婚。
那真是一段可怕的记忆。
那次教训之后,他不再炒股,找了正式的工作,后来遇到了现在的妻子,生了可爱的儿子,过着安稳温馨的生活。
“没事吧?”
大飞见他不说话问道。
周波的意识被拉回到现实,勉强笑了笑。
“没事,只是想到那段日子有很多感触。小满她什么都没说,就那样走了,这哪是一个成年人会做的事情?我就不明白,她有什么话干嘛不和我说,她就是那样的,从来都是,什么都不说,全部憋在心里,女人心海底针,她不说我怎么猜得出她在想什么。”
周波越说越激动,语速快了很多。
“而且最过分的是,她走就走,还把我俩……不……准确说来是我存的应急金拿走了一半,明明那里面她一分钱都没做出过贡献。”
他忽的一顿,表情恢复了平静。
“不好意思啊,小满她都走了,我不该再这么说她的。”
“2020年7月20日,你在哪?”
吴沉斯询问。
“7月20号?”周波想了想:“那天我儿子学校举办了亲子活动,我去参加活动了,一直玩到晚上八点多。”
“这房子是你买的?”
“对,说来惭愧,之前没什么钱,一直在租房,好不容易才存够钱买了这房子。”
“你和张小满结婚的时候住在哪?”
“就兴罗街拐角那的老楼。”
临走前,吴沉斯再次问道:“对了,你知道张小满的母亲现在住在哪里吗?我们局里的人想通知她去认尸,怎么都联系不上,打电话到她登记的住处,对方却说她已经搬走。”
关于骊山宅的案子,专案组的重点一直放在向瑞可身上,认为张小满只是附带伤害,人手本就紧张的情况下也没再多花时间寻找张小满的母亲。
要不是有吴沉斯和大飞这两个被边缘的组员,还不知道张小满的母亲何时才能得知女儿的死讯。
“前几年她的老公苏康病逝,留了遗嘱,基本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苏振奇,就是苏康的儿子,包括房子,苏振奇回来,本想把她送我这来,可我都重新结婚了,没道理再养活跑路的前妻老妈吧,我拒绝后,苏振奇便把她送去了大地疗养院。”
被送去大地疗养院的人几乎就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他俩走下楼,刚巧碰上周波的老婆领着儿子回家,他们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本地人,咱们怎么去大地疗养院?”大飞打趣。
“11路。”吴沉斯甩着腿大步朝前走:“不过我们先去兴罗街老楼,那儿更近。”
大飞跟着吴沉斯拐tຊ过拐角,完全进入了另一片世界。
这里的楼又矮又旧,经历无数风雨仍旧屹立不倒,蝉在树上叫破了嗓门也无法盖过铺天盖地的麻将声和人们洪亮的笑声。
大飞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好像穿越回了过去的时代。
“这里是海城的旧城区,以前很繁华热闹,很多都是常年相伴的街坊,如果想打听十多年前邻居的事,恐怕也只有这种地方才有戏。”吴沉斯解释。
二人分头行动,开始找人打听,希望还有人记得张小满和周波。
“阿姨,请问……”
大飞找到一个拿着蒲扇在大树下乘凉的大妈。
“什么阿姨?”大妈很是不爽,蒲扇都要扇出火来。
“姐……姐姐。”大飞昧着良心叫了一声,大妈立刻展露出亲切的笑容。
“请问您认识周波和张小满吗?他俩十多年前住在这附近。”
“十多年前的事谁还想得起来啊。”
“你是问小满?”另一个大妈凑了过来:“她过得好吗?”
“您认识?”大飞喜出望外。
“认识呀,我那时就住她隔壁,那姑娘好哇,看我买菜多还会主动帮我提,就是命不好。”
“她怎么命不好?”
“她那个老公,就是你说的那个叫周波的,完全就是个废物,天天在家不知道搞什么,也不出去工作,我还经常听到她家传来打骂和砸东西的声音,很是激烈的样子,第二天就看见小满身上有伤,我怀疑周波家暴。”
“你发现周波家暴报警了吗?”
大妈摇头:“我那就是怀疑,万一是我想错了呢,再说了,小满自己都没报警,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当我得知小满逃跑的时候,说实话,我心里还挺高兴的,你还没告诉我她现在过得好吗?估计重新嫁了人生了小孩吧,嘿嘿。”
“她……死了。”
“啊?”大妈一愣,眼底露出一抹悲伤:“多好的孩子呀,怎么说走就走了,她怎么死的?”
“火灾。”
大飞没再透露更多案情,感谢过后继续找其他人询问。
半天过去,他和吴沉斯在社区咖啡馆集合。
他吹着空调,不停用手捏着衣领透气,他快要热化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还以为那个周波是个好人,根本就是个家暴男,他刚才倒是一点没提自己这些破事,还好意思怪张小满逃跑!说什么张小满啥都不和他说,敢说么!”
大飞骂骂咧咧。
吴沉斯望着窗外,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穿着素黄色衣服,背着书包,一双像黑溜溜的葡萄的眼睛看上去是那般无助,和他当年从汽车后视镜看到的一样。
如果他当时能够下车该有多好,也许张小满就不会遭遇这些了。
他并不确定张小满是不是骊山宅案件的关键钥匙,他只是想要更多地了解她,似乎这样能够弥补一些他失去的东西。
他不想和专案组的那些人一样,向瑞可放过几个屁都想调查清楚,却忽视同为受害者的张小满。
他不想张小满被彻底忽视和遗忘,就好像她从未来过,没人知道她的过去,了解她的一生。
天色已晚,他们决定明日再去大地疗养院。
海城城市不大,没有太多高档的酒店,而且他们出差的费用也不足以支撑他们入住太贵的酒店。
吴沉斯将大飞带到一处快捷酒店。
大飞打量了一下:“老吴,难得出来出差,要不我出钱,咱们住好点?”
他家庭富裕,其实还算能吃苦,就是对这住有点讲究,他总觉得这种酒店的被子没洗干净,躺上去就像有无数小虫在爬,弄得他浑身发痒。
哪知少量的高档酒店早就订满了,没办法,对比之下,还是这家快捷酒店靠谱。
大飞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进去。
他洗完澡出来,发现吴沉斯不在房中,大晚上的人还能去哪?
吴沉斯去到了楼顶。
楼顶坑坑洼洼,蚊子苍蝇旋转跳跃,他躺在地上,单手枕在后脑勺,仰望着,星空灿烂辉煌。
“你怎么跑这来了?发善心喂蚊子?”
大飞在房里玩手机玩得没电了,无聊之下也跑上来找他。
“好怀念这片星空,小时候站在星空下,我感觉整片星空都是属于我的,它们因我而存在,后来去了c市,再也没有看见这样的星空了,我在想,张小满会不会曾经也和我一样怀念这里的星空。”
吴沉斯伸长手臂,好似想把星星摘下来。
大飞也学着他的模样躺下来,望着广袤的星光,好像这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
回到酒店房间,刚关上灯,吴沉斯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大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旁边呼噜震天,身上也是痒痒的,一抠又什么都没有,可过了一会儿又痒起来……
鸡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大飞,该起床啦!”
吴沉斯穿好衣服,精神抖擞,回头一瞅,只见大飞顶着两大坨黑眼圈,疲惫得就像干了一晚上的活儿。
“嚯,你这是咋了?”
大飞揉揉头发,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就是一晚上没睡着而已。”
他们在路边买了油条豆浆,边吃边朝大地疗养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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